地方環境監察的尷尬||縣檢察院告環保局“官告官”被點贊

不過,讓錦屏縣環保局工作人員尷尬的是,在全國首例審結的檢察機關提起的生態環保行政公益訴訟案件中,錦屏縣環保局成為被告并因此“出名”。

今年1月13日,錦屏縣人民檢察院訴縣環保局行政公益訴訟案一審判決,縣環保局敗訴。隨后,縣環保局局長和縣環境監察大隊大隊長被免職。

① 環保部門“怠于履行監管職責”

多次“文來文往”沒有效果,檢察機關決定提起公益訴訟

2015年12月,錦屏縣檢察院對該縣環保局提起行政公益訴訟,請求確認被告2014年8月5日至2015年12月31日期間,對鴻發、雄軍等企業違法生產怠于履行監管職責的行為違法。

“官告官”,這起案件在錦屏引發不小的“地震”。多名接受采訪的干部群眾稱,檢察機關亮出“利劍”守護生態底線,刺向了核心問題,應該“點贊”。

今年1月,福泉市人民法院對此案公開開庭審理并當庭宣判。判決確認,被告錦屏縣環保局對相關企業違法生產怠于履行監管職責的行為違法。

事情還得從2014年8月說起。當時,縣檢察院公訴科副科長鐘晶路過平略鎮打巖塘村時,看到清水江兩岸鴻發、雄軍等幾家石材企業的廢水未經處理,直接排放到江中。

“含有高濃度懸浮物的廢水把江面弄得一片渾濁。”鐘晶隨即到縣環保局了解情況,發現環保局已于8月5日向鴻發等7家企業發出環境違法行為限期改正通知書,責令其立即停止生產并建設完成環保設施,“但上述企業并未完全按照該限期改正通知書進行整改,仍在沒有任何環保措施的情況下違規生產。”

2014年8月15日,縣檢察院向縣環保局發出《檢察建議書》,建議其逐一對以上7家企業是否有擅自開工的行為進行核實,并進行督促和檢查,確保其按照限期改正通知的要求完成整改。

2015年4月,縣檢察院對上述企業進行回訪,發現鴻發、雄軍石材公司仍在違法生產,該院再次向縣環保局發出《檢察建議書》,督促其履行監管職責,及時對企業的違法行為進行制止和處罰,并將查處情況回復檢察機關。

這期間,鐘晶曾多次與縣環境監察大隊大隊長張屏進行當面和電話溝通,督促其履行職責。“每次溝通張屏的態度都挺好,表示會按照我們的要求去開展工作。但是企業方面不配合。”

事情就這樣拖了下來,直到2015年12月18日,經層報最高人民檢察院后,縣檢察院向貴州省福泉市人民法院提出環保行政公益訴訟。

“生態環境保護事關公眾利益,多次‘文來文往’沒有效果,于是我們跟縣委縣政府領導進行了溝通,最終決定提起公益訴訟。”縣檢察院副檢察長楊德榮說。

②公益訴訟維護社會公共利益

貴州是全國13個檢察機關提起公益訴訟改革試點省區之一

縣環保局副局長向信華介紹,縣環保局和縣檢察院從2013年開始便建立起了環境保護聯動辦案機制,兩家單位對環境違法行為經常開展聯合執法,頻繁互動。“開庭時檢察院出示的企業排污的照片證據,基本上都是由環境監察大隊執法人員提供的。”

鐘晶也表示,她曾幾次前往排污企業現場調查、督促整改,均是在環境執法人員陪同之下去的。

兩家單位為何走到了“法庭見”這一步?向信華表示,主要原因還是環保局自身工作上的疏漏。

張屏平時工作不太注重細節,收到《檢察建議書》一事只是向局里做了口頭匯報。按要求責令企業整改了,但未能按照規定,在收到《檢察建議書》后1個月內向檢察院做出書面回復。

向信華介紹,縣檢察院曾召集幾個石材企業的老板開會,督促其按要求整改,“但幾個老板財大氣粗,并不配合,甚至有個老板吼了檢察院的工作人員。”

再難,破壞環境的問題也得有解決的辦法。但是這樣僵持的局面怎么打破?

近年來,破壞生態環境等侵害社會公共利益的事件時有發生,社會各界呼吁檢察機關通過提起公益訴訟等方式維護社會公共利益的呼聲日益強烈。

2015年7月,最高人民檢察院發布《檢察機關提起公益訴訟改革試點方案》,貴州成為全國13個試點省區之一。

楊德榮表示,方案出臺后,上級檢察機關在省內各地摸排相關線索,錦屏一事的訴前程序符合提起公益訴訟的條件,便層報最高檢,2015年12月17日得到批復同意提起行政公益訴訟。次日,錦屏縣檢察院便提起訴訟。

為掌握更多證據,在提起訴訟前,貴州省人民檢察院邀請貴州大學資源與環境工程學院的專家,對錦屏石材廠排污情況進行了現場調查,認定雄軍、鴻發、永興三家石材廠產生的環境污染主要屬于物理污染(污染物為懸浮物),其次是化學污染(污染物為油污),含有高濃度懸浮物的廢水直接排入清水江。

③多重因素致環保部門履職不力

縣里希望借此給干部上一堂警示教育課

錦屏縣認真整改,責令相關污染企業停產整頓,并對全縣非煤礦山進行集中整治。

今年1月16日,錦屏縣委免去楊正準環保局黨組書記的職務;1月19日,縣政府免去張屏縣環境監察大隊大隊長的職務。2月3日,縣人大常委會免去楊正準縣環保局長的職務。

錦屏縣委常委、組織部長李建宇表示,對楊、張二人因履職不到位做出免職處理,是有充分依據的,“中辦、國辦印發的《關于實行黨政領導干部問責的暫行規定》和《黨政領導干部生態環境損害責任追究辦法(試行)》,均有相關規定。”

李建宇表示,縣里希望借此給全縣干部上一堂警示教育課,“誰在履行職務中慢作為、亂作為、不作為,誰就要付出代價。”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環保部門履職不力,存在多重因素。

錦屏是全省10個重點石材開發縣之一,采石加工已有400多年歷史,打巖塘及其周邊聚集著20多家石材企業,當地八成以上人口從事石材相關生意。“你別看一個小作坊只有幾個人,它可能是一個大家族幾十口人籌資辦起來的,關掉一個小作坊,相當于砸掉幾十個人的飯碗。”知情人士表示。

在一些人眼里,張屏他們“有點冤”,環保工作人員日常工作非常辛苦。鐘晶說,張屏曾多次跟她講過工作中的困難,“整個環境監察大隊只有五六個人,其中只有兩個人有執法證,到了企業‘勢單力薄’,很難讓企業重視。”

雖然很難做到周全,但這一“官告官”事件倍受關注,在法律界人士看來,這是新環保法執行過程中一個很好的普法契機——政府對環境保護負總責,落實環保職責,不能有半點懈怠。

其實,被提起訴訟的錦屏,環保工作并不是省里的“落后分子”。全縣森林覆蓋率達71.3%,去年的小康實現程度考核中,生態指標一項位列全省第四。李建宇表示,“越是山清水秀,越應該對環境污染零容忍。守住發展底線,保護青山綠水,我們還需要做出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