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凱軍：大周期看環保產業發展，固廢產業仍有萬億投資機會

“目前，餐廚垃圾無害化處理率為20%，廚余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僅有1%，可以說，城市餐廚、村鎮廚余垃圾處理市場還具備至少二十年的發展周期。”清華大學環境學院教授、國家環境保護技術管理與評估工程技術中心主任王凱軍在2023（第十七屆）固廢戰略論壇上表示。　　

論壇上，王凱軍老師用德魯克的靈魂三問+經典三問帶領思考，提出餐廚垃圾處理企業可以采取逆向物流的思路，成為真正為客戶提供綠色產品的供應商，獲取更大的收益。同時他強調，未來環境友好產業仍然是環境產業的著力點，這是環境產業的外延，“環境產業要獲得更廣闊的藍海，不僅僅在于關注內涵，其生命力還在于理論和實際外延的不斷擴大。”

王凱軍

01提質增效是現有技術的極限利用

有機固廢行業的每一個板塊都是復雜的系統，要求很強的專業跨度。如在預處理階段是大型的工程物理機械系統，對垃圾進行粉碎、篩分和分選。到了餐廚廚余垃圾處理階段，要對油脂進行煉制，油、液和固體分離，涉及熱工和高速機械分離。主體工藝生物工程階段要對沼氣、沼液、沼渣進行堆肥利用、對作物產量產生影響，涉及了農業生產領域。

同時沼氣發電作為行業關注的熱點，涉及電力行業，提純、產氫涉及化工行業。油脂煉制涉及化學工程領域，生物柴油涉及化工領域，輕物質又跟填埋、焚燒和碳化有密切關系。可以看出，生物有機質處理鏈條涉及十幾個不同的行業、專業，因此要充分認識“餐廚（余）垃圾厭氧處理工藝”的復雜性。王凱軍指出，從事有機固廢處理處置的企業，如果只掌握單一技術，沒有在產業鏈前端、后端進行延伸，很難實現盈利發展。

在這樣的情況下，將現有技術進行極限應用，可以提供滿意的解決方案，解決行業問題。以新能源汽車領域為例，曾經各國電動汽車解決方案依賴于電池材料的決定性進步，結果就是直接延緩了行業前進的步伐。而特斯拉成功的關鍵，就是是利用現有NCR18650B（18×65mm柱狀）電池材料，發明了先進的電池管理系統，采用了“Cell－Sheet－Battery”三級電源管理模式，通過三層分級管理實現對7000多節鋰電池的可靠管理。

環境產業將現有技術進行極限利用獲得成功，還有一個非常經典的案例——北清環能的逆襲。北清環能從事餐廚行業，2019年凈資產為負，次年股票被ST警告，曾經危在旦夕。2019年后，經過新業主一系列的管理操作，公司市值持續走高。2021年，公司凈資產達到13億左右，收入8億多，利潤在8000萬左右，2022年半年報預計利潤達到6500-9000萬元，實現了逆襲。

王凱軍認為，北清環能實現快速翻盤，除了資本運作，最核心的要素是在餐廚全產業鏈的各個環節擁有領先行業的自主產權，包括預處理、厭氧發酵，沼渣提純，沼渣利用等沿全產業鏈的提質增效技術，這些技術資源能給企業在EPC、工藝包和運營等環節帶來巨大收益。

德魯克靈魂三問

德魯克靈魂三問中，前兩問分別是：你的業務是什么？誰是你的客戶？

王凱軍表示，在有機固廢領域，我問過很多人，答案都是“我們是To G業務，政府是我的客戶”。根據德魯克客戶理論，餐廚垃圾處理行業的真正客戶不是大家認為的支付處理費的政府，而是成千上萬個餐館。餐廚垃圾處理企業可以采取逆向物流的思路，成為為真正客戶提供綠色產品的供應商，獲取更大的收益。

第三問很關鍵：你的價值是什么？實際上，餐廚垃圾處理的價值點在于提油，增加餐廚垃圾提油率和油的回收率。王凱軍指出，應該思考一個城市有多少廢棄油脂？餐廚垃圾處理后能收集多少廢棄油脂？其它的廢棄油脂去哪里了？如果回收率能達到10%，按照油脂價格8000元/噸去算，單噸餐廚垃圾油脂收入能達到800元，在這樣的收益下，企業還要擔心政府補貼難嗎？在價值考量上，企業應該將業主從ToG 向To B上轉變，以此形成突破。

以效益為導向的技術集成創新是必由之路

在預處理階段，如何提升傳統厭氧系統處理效率，對仿生系統如瘤胃系統借鑒無疑是一個重要的考慮，餐廚行業要不斷變革中實現技術進步。其中值得一提的是，由于肥料是厭氧、好氧工藝的主要產品收益，近些年肥料產品在不斷的升級換代，行業不僅關注其中的宏觀營養物，還注重微量、衡量元素對土壤的性質和作物生長發育的重要影響。如西紅柿種植增施有機肥料，可以增加西紅柿的口感。而口感、味道很難量化，需要對各種元素的作用進行進一步研究和實踐。

在沼渣、沼液產品高值化利用技術方面，王凱軍以兩家企業為例，這兩家企業以效益為導向進行技術的創新，形成了不錯的發展。一家是明河牧業。明河牧業通過沼液膜濃縮生產有機水溶肥。新壯態植物生長促進液具有“一”增強、“二”提高、“三”促進六大功效。

另一家是嘉博文。嘉博文作為一家專業性細分領域的服務型公司，在創業之初，就確立了將廢棄物中的有機質資源化的明確目標。嘉博文的有機廢物限制礦化、高效定向腐殖化的新思路獨有的核心技術---有機廢物生物強化腐殖化技術2014年獲國家技術發明二等獎。作為生物腐殖酸土壤調理劑，嘉博文是土壤調理劑國家標準的起草制定單位。

在沼氣利用的新技術---生物天然氣制氫技術方面主要考慮沼氣提純，蒸汽重整制氫氣、甲烷燃料電池技術都可能產生更大的經濟價值，值得行業思考。

02要徹底改變行業，一定要變革行業的技術平臺

E20綠谷工作室在發布的文章中提出過《火星救援》的例子（閱讀點擊：解決溢流污染，應該學學《火星救援》）。王凱軍提出，同樣的問題如果發生在火星上，人類會采取一樣的技術路線嗎？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火星的系統解決方案，更可能是“A+B”去解決問題，因為工程師基本思維特征是：根據技術歷史的發展順序、接受技術發展的現狀。而環境產業的思路往往固化在平臺技術上，比如在固廢領域如圍繞厭氧或者好氧的平臺，衍生出一系列的周邊技術，形成了一個非常長的技術鏈條。

平臺是技術發展重要的載體。平臺技術一旦成立，就會生長出一系列的生態技術、企業。以蘋果公司為例，蘋果手機已經發展到第十七代，圍繞平臺技術發展出一系列的應用和產品如微信、抖音等，誕生了眾多偉大的企業。

不同的平臺會產生完全不同的創新和不同的公司，只有新的平臺才能徹底改變行業發展的技術途徑。這一點在汽車行業的發展上體現得很明顯，汽油發動機技術平臺產生了寶馬、奔馳、奧迪這些偉大的汽車品牌和企業。馬斯克開發的電動汽車平臺，開放了相關專利，中國的車企在新能源的技術平臺上得到了長足發展，實現制造規模、銷售量快速增長——要想徹底改變技術路線、改變行業，一定要改變技術平臺。

目前，有機垃圾新的技術平臺之一是厭氧VFA平臺。VFA平臺不僅可以產生甲烷，還產生其它物質，如乙醇、乙酸、丙酸、丁酸、產氫等等。

餐廚垃圾資源化成功案例分析

深圳盤龍公司餐廚垃圾短程發酵項目中，技術路線是廚余垃圾經定向水解、酸化、純化后可作為碳源（產品固碳）替代城市污水原有化石碳源。體現了兩個價值點：一是以單一制碳源為目標，沒有水處理，必須把所有的液體都轉變成碳源。二是政府與業主簽訂條款，形成項目的收費單價與固形物多少相掛鉤的機制，固形物比例高則單價收費低的倒逼有機質的充分轉化機制。

深圳盤龍公司餐廚垃圾短程發酵

中源創能新平臺德清項目中，以餐廚垃圾乙醇化作為技術路線，產生的乙醇產品占60%以上。

中源創能新平臺德清項目

啟迪環境淮南餐廚垃圾短程發酵項目，資源化利用的產品目前以有機酸為主，產生的碳源已經實現跨境運輸，應用在企業下屬的部分污水廠。

啟迪環境淮南餐廚垃圾短程發酵項目

要充分認識“餐廚垃圾短程發酵”的優勢

由下圖可見，如何減少投入增加產出是一個十分復雜的流程，因此要充分認識“餐廚垃圾短程發酵”的優勢，在技術上追求簡單化。通過縮短中間弱支出項目的流程、優化厭氧等強支出項目，實現工藝路線的短流程運作，不僅能降低技術的實施難度，大幅節省投資成本，還能實現運營收入的顯著提升。

基于此，將一個處理規模為200噸的同類項目的技術指標進行了初步測算。短流程運作后，該項目投資額降低了50%，運營收入增加了20%，運營付現成本降低了40%，運營凈現金流提升了50%，價值空間很大。

德魯克經典三問

德魯克還有經典三問：我們的事業是什么？我們的事業將會是什么？我們的事業應該是什么？

讓我們重新對環境產業進行思考。2011年，我國對環保相關產業進行調研和定義，確定了環境產業的構成。其中環保服務占5.6%，資源循環利用占22.8%，環保產品生產占6.5%，其余占到65.1%的，是環境友好生產品的生產。

王凱軍指出，從長遠來看，環境友好產業仍然是環境產業的著力點，這是環境產業的外延。環境產業要獲得更廣闊的藍海，不僅僅在于關注內涵，其生命力還在于理論和實際外延的不斷擴大。

03從大周期看環保行業的發展，仍然有萬億潛能的投資機會

自2010年開始，我國城市污水處理能力超過污水排放量，已經超過歐美日等發達國家水平（80-90%左右），目前，我國已經具備世界最新、最全面的污水處理設施。在固廢領域，2021年，城鎮垃圾焚燒處理能力達到89萬噸/日，超前完成了2025年的目標，市場已經提前達到了飽和。

回看中國城市污水處理率在2000-2020年之間，從34.3%達到超過94.5%，整個過程用了二十年。在固廢行業，中國城市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在2000-2020年之間，從58.2%達到超過97.7%，基本上也經歷了二十年的周期。

反觀餐廚垃圾、廚余垃圾市場，餐廚垃圾無害化處理率為20%，廚余垃圾無害化處理率僅有1%，可以說，城市餐廚、城市村鎮廚余垃圾處理的市場，還具備至少二十年的發展周期。

在城市污水和城市垃圾領域，行業的新變革也在推動產生新的變量，循環經濟、無廢城市等新的發展理念，產生了城市新固廢市場。如垃圾分類出30%左右的有機垃圾，廚余每噸處理成本不低于300元，焚燒平均價格不足100元/噸，這樣廚余垃圾的處理的經濟體量與焚燒相當，相當于創造了新的固廢市場。如果未來進一步擴大到城鄉新固廢，包括禽畜、秸稈、農產品加工等環節，體量會更大，仍然是一個有萬億潛能的環境產業投資機會。

如德國沼氣行業在能源作物領域發展非常快，種植的農業作物秸稈直接粉碎后做厭氧，可再生能源實現大幅度發展，2018年德國可再生能源實現4843兆瓦的發電量，其營業額接近100億歐元。《中國沼氣行業“雙碳”發展報告》中提到，中國沼氣發展將實現發電量84700兆瓦，是德國的二十倍，則經濟體量應該接近2000億歐元，所以城鄉有機垃圾領域可以說是最后一個環境產業的萬億市場。

編輯： 李丹